印度，是一個神秘的國度，我對她了解得太少太少。一說起印度，我第一個反應(yīng)是印度的電影，那還是在我有時間看電影看電視的年代中留下的印象；再就是印度的軟件業(yè)，因為在我撰寫《網(wǎng)絡(luò)戰(zhàn)爭》的時候，曾經(jīng)對這個問題進行過一番探討，書中也有詳細的評述；還有大概就是印度的國防和軍隊建設(shè)了，關(guān)于這些，在《誰在制造戰(zhàn)爭》和《中國讓戰(zhàn)爭走開》這兩部新著中都有專題論述。
去年5月底曾隨一個軍事代表團到印度進行了一次短暫的訪問，這次訪問，參觀了印度國防學院及印度陸軍聯(lián)合訓練中心，考察了位于孟買的海軍西部軍區(qū)修造船廠，并登上泊于港內(nèi)的恒河號導(dǎo)彈護衛(wèi)艦進行參觀，聽取了國防部關(guān)于印度安全政策及國防政策、各軍種部隊建設(shè)和軍事訓練情況以及國際與地區(qū)形勢的介紹等，同時，還游覽了印度的一些名勝古跡，接觸了一些印度的風土人情。在訪問期間，見聞不少，感受頗多，但我不想談?wù)撃切┏林氐脑掝}，因為大家從媒體上都能夠看到。這里，我只是想與大家閑聊一些印象，以便讓大家了解一個真實的印度。
孟買印象
在結(jié)束了對新加坡的訪問之后，我們搭乘新航飛機從新加坡直飛印度孟買。到達孟買以后，當?shù)貢r間已是午夜時分。走出機場大廳，一股熱浪撲面而來，瞬時便是汗流浹背�？吹角皝碛游覀兊闹邪娃I車，心中竊喜，急切地盼望著到車上享受那一絲空調(diào)帶來的涼意�？上�，到了車上一看，頓時大吃一驚，坐椅東倒西歪，臟不堪言，車窗玻璃大開，根本就沒有什么空調(diào)設(shè)施，車況之差大致相當于我們滿街跑的小公共。短短幾個小時，差異居然是如此之大，在新加坡被空調(diào)“寵壞”了的我們，頓時感覺到極大的不適。破舊中巴在擁擠的人群中沖殺，留著大胡子的印度司機不時地按動著高音喇叭，喇叭聲聲在夜空中回蕩，讓人回想起80年代以前的北京城。因為是第一次到達一個陌生的國度，所以十分新奇，我不時地伸出腦袋四處張望，但漆黑的夜幕卻把城市的美景全都掩蓋了起來，只有鬼火般星星閃爍的燈光告訴我，這就是印度第二大城市孟買。車行不久便進入了市區(qū)，狹窄骯臟的街道以及街道兩旁的夜景著實把我嚇了一大跳：凌晨一兩點鐘的孟買街道兩旁，到處是搭建的臨時棚戶，有的用一兩根竹竿撐起一張草席，全家人就蜷縮在草席下過夜；有的用一塊布蓋住自己的身體，倒地便睡；有的則什么遮蓋都沒有，躺到地上過夜，頗有四海為家的味道。
到達賓館后，迎候多時的賓館服務(wù)員出來迎接，漂亮的姑娘們用朱砂準確地點擊我們的眉心，并在每人的脖子上套上一個用鮮花做成的花環(huán)，這一手著實讓大家喜出望外，于是我們面面相覷，一個個笑得前仰后合。這是一家四星級賓館，但設(shè)施陳舊，與國內(nèi)二星級賓館差不多。進入房間之后，只見桌子上擺著一臺沒有幾套節(jié)目的14英寸彩電，還有兩份報紙：《孟買時報》12個版，《亞洲時報》只有8個版。不上檔次的飯店、小電視和薄報紙使我對印度這個信息技術(shù)大國開始產(chǎn)生懷疑。
次日早餐后，我步出賓館大廳，想到街面上走走，誰想一下子涌過來十幾個臟兮兮的小叫花子，他們用標準的英語向我哀求，希望能得到一點食品、禮品或者是錢物。但是，我拒絕了，因為經(jīng)驗告訴我，我如果稍有同情心，馬上就會沖過來一個加強排的小乞丐，到那時我將身陷重圍而不能自拔。我縮回到賓館大廳內(nèi)，從玻璃上向外望去，只見四星級賓館外面，停滿了侯客的出租車。我對出租車很有興趣，因為它是外國人觀察一個國家和一座城市的窗口。記得在瑞士訪問期間，我總想找一輛破舊些、便宜點的出租車，可是我都失敗了，因為所有的出租車都是新潮款型，而且都是大奔馳、寶馬之類的名牌。新加坡有所不同，出租車沒有太大太豪華的，但卻全都是名牌，其中豐田車最多。印度的出租車是什么牌子，我一個都不認識，據(jù)說它全都是國產(chǎn)的“總理牌”轎車，其大小相當于夏利，顏色多為黑色，性能和舒適程度比不上老上海和伏爾加。
離開孟買前往新德里的路上，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，我曾經(jīng)聽許多印度朋友說過同樣的話，他們似乎都認為，中國比印度落后20年。看著眼前這座相當于中國上海的第二大城市，我情不自禁地把孟買與上海進行著對比：印度國民生產(chǎn)總值4000多億美元，人均國民收入400多美元，這兩個指標都相當于中國的一半。但是，如果那孟買與上海比，情況就會大不相同，因為上海人均收入已經(jīng)超過了3000美元，差不多是孟買人均收入的10倍。且不論有多少高樓大廈，僅從馬路兩側(cè)那一望無際的貧民窟，滿街奔跑的乞丐幫，40%以上的文盲率，以及每天積聚在飯館門前乞討的要飯大軍來看，二者對比便是足夠強烈了。我不知道印度朋友關(guān)于中國落后印度20年的結(jié)論是怎樣得出來的，憑我的直觀判斷，上海即便是現(xiàn)在停止一切發(fā)展，再有20年，孟買也絕對不可能追上。顯然，落后的不是中國，而是印度。
廉潔出戰(zhàn)斗力
新德里與孟買相比，似乎現(xiàn)代化了許多。印度軍方對我們代表團的來訪非常熱情，陸�？杖妳⒅\長及作戰(zhàn)、情報等主要部、局的領(lǐng)導(dǎo)人都相繼出面會見或作報告，因此有機會多次出入重兵把守的國防部大樓。國防部大樓是一座古城堡式建筑，國防部和武裝力量的高級官員基本都在那里辦公。進入國防部大樓之后，需要穿越長長的走廊，然后才能到達報告大廳。在多次往返穿越的過程中，有兩件事兒給我留下深刻印象：一件事兒是關(guān)于空調(diào)問題。古城堡式建筑的特點是十分堅固耐用，幾百磅重的炸彈休想輕易將其摧毀，但缺點是門窗太小、太少，通風不暢。5月的新德里正常氣溫45-50度，中午時分可能會竄到60度，在這樣的酷暑之下，汽車、辦公室如果沒有空調(diào)簡直是酷熱難忍，特別是對于我這種整天泡在空調(diào)房間的人來說更是如此。正因為如此，所以我特別注意觀察和了解國防部高官是怎樣享受空調(diào)的。我發(fā)現(xiàn)，國防部大樓內(nèi)沒有任何中央空調(diào)或吹風設(shè)備，幾乎所有的房間都是安裝了一個吊頂電扇，從走廊經(jīng)過的時候，你會輕易地看到電扇在轉(zhuǎn)動，門窗也是打開的，這說明房間內(nèi)根本就沒有空調(diào)。最讓我難以相信的是，在標有海軍參謀長或陸軍參謀長標牌的房間內(nèi)，也是如此。他們作為軍種最高指揮官，難道自己的房間內(nèi)連空調(diào)都沒有？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詢問后才知，國防部大樓的辦公室內(nèi)，無論職務(wù)高低，都沒有空調(diào)，只是在外賓接待室或會議室內(nèi)裝有空調(diào)。
另一件事兒是關(guān)于汽車問題。汽車是指揮官地位和尊嚴的象征，上將、中將、少將的轎車都會在車的前面和后面明顯地用將星標多少識出來，而且汽車的顏色也多為白色。我觀察了許多輛軍隊高級指揮員的汽車，發(fā)現(xiàn)所有的車都是一個型號，即國產(chǎn)的“總理牌”轎車。我無從知道這種車型的技術(shù)性能，但出于好奇，我在一位司機打開前蓋的時候，湊熱鬧看了一下發(fā)動機，頓時讓我大吃一驚。從發(fā)動機和輔助機械的配置來判斷，這種車的性能和舒適程度絕對比不上老上海和伏爾加轎車，而且這種車不可能有良好的空調(diào)能力，甚至可能根本就沒有任何空調(diào)！上將、中將這樣的高級軍官，居然乘坐這樣的低檔轎車，使我的心靈產(chǎn)生了巨大的震撼。
究竟是因為國家窮、軍隊窮、技術(shù)落后，還是出于廉潔，有能力而故意不為之？我當然知道，武器裝備出戰(zhàn)斗力，可從印軍高官冒酷暑而不吹空調(diào)，居高位而不乘豪華轎車的小事，我同樣看到，廉潔更能出戰(zhàn)斗力！
普通百姓的人格魅力
前不久在廣州出現(xiàn)了一起毒狗肉事件，案件本身很簡單，就是不法分子把劇毒誘餌投向肥碩的家犬，只要狗吃了誘餌，幾分鐘內(nèi)便倒地而死。不法分子便將死狗拉走，宰殺之后把狗肉送到市場或餐館去賣。據(jù)說，這種劇毒的狗肉人吃了之后不是立即死去就是患上重病。有人在總結(jié)此案啟示的時候，曾把其與廣東人的食文化相提并論，認為廣東人什么都敢吃，連家里豢養(yǎng)的愛貓以及愛貓的敵人老鼠都是桌上的美味佳肴。
在印度，你經(jīng)常會看到這樣的景觀：一只或者一群牛大搖大擺地在公路上散步，而司機們卻把自己的汽車停得遠遠的，沒有人按喇叭催促它們快離開，我真不知道總統(tǒng)、總理的車隊碰到這種情況是否也是這樣處置。車子走在大街上，經(jīng)常會看到馬路兩側(cè)的樹上跳躍著許多小松鼠，地上有許多小兔子，他們與印度人似乎建立了一種非常和諧的關(guān)系。我不明白，一個饑腸轆轆的民族為何還允許這些生靈如此浪漫和自由，捉來宰殺吃肉不是很好嗎？但是，沒有人這樣做。我曾經(jīng)試驗過，當我向一只兔子或者小鳥接近的時候，它不僅不會跑掉，還會過來與你親近。這種人與動物之間的文化和文明，給予我許多啟示。由此使我想到了饑民暴動和社會犯罪兩大問題，我曾就此請教過當?shù)厝耍麄兏嬖V我，印度人口很多，窮人也很多，但犯罪率卻很低，一年全國判死刑的犯人只有十來個人，這的確是個奇跡。
關(guān)于饑民暴動問題，那純粹是我瞎擔心，當?shù)厝嗽钢谝患壹绎堭^門前排列整齊、席地而坐、衣衫襤褸的人群問我，讓我猜那些人是干什么的？我說是準備給飯館打短工的。對方哈哈大笑，他告訴我，那些人是在等待飯館里的客人用餐完畢之后，老板賞賜給他們的殘湯剩飯。這些人整天如此，沒有工作，沒有收入，從早到晚，就那么紀律嚴整地坐在門前等吃等喝，沒有搶劫、沒有暴動，更沒有人沖進飯館面對食客而抱碗乞討。
印度的手工藝品十分出名，特別是珠寶玉器、金銀首飾、鑲嵌雕刻藝術(shù)，更是精湛絕倫，令人贊不絕口。于是，我們當中有人便想在市場上買一些藝術(shù)品帶回來，還有想買幾件寶石鉆戒和項鏈玉墜。由于這些東西價格昂貴，又難以檢驗，所以誰也不敢買，就向在使館工作的同志請教，希望他們能夠給指點一下，怎樣分辯假冒偽劣產(chǎn)品。使館的同志聞訊后大笑不止，他提醒我們，這里是印度的新德里，這里的窮人很多，衣不遮體、食不果腹者比比皆是，但所有商品幾乎都沒有假冒偽劣現(xiàn)象，各種商品，當然包括金銀玉器這樣的貴重商品，都是真品實價，絕無欺詐騙人的勾當。
事實的確如此。記得游覽泰姬陵的那天，我在游覽區(qū)內(nèi)花80多美元買了一個泰姬陵鑲嵌石片的紀念品，付過錢走到出口處，門衛(wèi)卻告訴我，需要從另外一個通道出去，如果走這個通道則嚴禁攜帶此類物品。此時，距離集合的時間只有半個小時，我不可能從任何一個生疏的通道出去，因為我是一個陌生人。無奈，我只好回到店里要求退貨。店主當即表示，讓我從指定的出口出去，我購買的那個禮品則由他給我送到指定地點。我認真端詳著那個破破爛爛的店鋪以及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人群，心想這回完了，肯定是上當了。因為已經(jīng)沒有時間繼續(xù)拖延，所以我只好與他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。當我走到出口處的時候，店鋪老板早已恭恭敬敬地在約定的地點等候我。我接過禮品的一剎那感受很多，他使我看到印度人民真誠可信的品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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